王蒙：冬天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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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萌：冬天的话题

在V市，一个享誉海内外的“年轻”老人住着。老人的名字叫朱神都，今年63岁，身高不到1.62米。他有一个孩子气的外表，而且精神饱满。

他曾担任科学院院长和科学技术协会主席。自从他年轻时就写了几本小说以来，他还担任过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主席和作家协会分会主席。他曾担任由知识分子主导的民主党V市支部的负责人。他本人于1981年加入共产党，并于1982年成为常任理事。

他的专业是生理卫生。但是，他的声望并非来自于他对人体解剖学的新贡献或对人体器官功能的追踪，当然不是来自他年轻时写的“风花雪月”（用他自己的话）的几本书。

他之所以成名，主要是因为他是国内外沐浴研究的稀有权威。

洗澡就是洗澡，这似乎并不奇怪。但是，没有多少人可以给出科学的解释，概括和阐明。 N省没有在这个地方洗澡的习惯。根据古老的传统，一个人一生只能洗澡2-3次。一般人洗澡两次，即在出生时一次，在被吞没前一次。大富翁，大官僚和大儒家洗了三遍，也就是再结婚一次。早在19世纪末，朱神都的祖父就受到了西方新思想的影响。他对祖先的古老传统发起了猛烈而坚决的攻击。他建造了浴室，提倡沐浴，并公然建议每个人每个月可以沐浴一次。当时，这一壮举令人震惊，而且叛逆。后来，他的老人死于监狱，罪名是“以欺骗手段欺骗人”和“涉及公共道德”。他死后五年，“清朝皇帝”使他恢复了生机，追授了“清朝绅士”头衔。

从那时起，N省的沐浴风越来越流行。有人在“大学”中证实了这一论点，并指出，如果将沐浴与禁食相结合，将有助于培养自己并以诚信统治国家。这样，就可以找到沐浴的来源和正确的解释，并且学者们将沐浴视为一种优良传统。然而，在朱神都的父亲朱一欣的那一代人中，他建造了一个浴缸向女性开放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义人绅士指出，朱Yi新实际上是在诱使梁某成为妓女，伪装开了“窑”。争议的性质完全超出了水文学的范围。有一阵子，N省的士绅把朱一心视作是怪物的祸害，“不愿死，混乱”的呼声在家族内外呼应。据说还有一个好家庭的女人，当听到别人说服她在朱一心家的浴缸里洗澡时，对这些词的肮脏和邪恶本质感到愤慨。她用剪刀剪掉了那些听到“魔鬼的诱惑”的人。耳螺旋。这个“烈士”的西藏之旅记录在V县的县志中。 （从第五郡转变为城市已有30年了。）朱慎继承了祖先的叛逆，反趋势，开拓，创新和大胆的精神，他研究了身体卫生，并写了“风，花，雪和月亮”。同时，我决心创建一个新的水文学学科。他花了15年的时间撰写了七册《浴与浴》，包括《人体与浴》，《浴与循环系统》，《浴与消化系统》，《浴与呼吸系统》，《浴与皮肤》。 “浴室和头发”，“浴室和骨头”，“浴室和精神卫生”，“浴室和青少年卫生”，“浴室和更年期卫生”，“浴室和家庭”，“浴室和乡村”，“工业和采矿浴室” ”，“战争中的沐浴”，“沐浴和水”，“沐浴和肥皂”，“沐浴桶”，“浴衣”，“背部揉搓”，“按摩”，“沐浴方法”，“水温研究”，“浴巾研究”，“沐浴的副作用”，“沐浴与政治”，“沐浴的历史观”，“沐浴与反沐浴”，“沐浴与非沐浴”，“沐浴方法”，“沐浴结果”，诸如“沐浴研究增补”和“沐浴研究增补（续）（1）-续（7）”等章节可被视为宏伟的观点，并位居世界前列。

该《浴室研究法范》已被翻译成十多种外语，由于这七册著作的广泛性，两个君主立宪制授予朱神渡一个皇家荣誉学位。似乎在中国大陆的前五千年和以后的五百年里，朱神都在沐浴方面一直稳居榜首。

每天晚上，朱神的独家贵宾都到处都是，特别是一群年轻的仰慕者，他们经常进出朱神的接待大厅。年轻人，twitter不休，开玩笑，谈论这件事，离不开七卷本的《老朱》。有些以擅长背诵和背诵而著称。有人说他们善于谈论上帝，谈论天南海北，云山无水，起初他们以为自己不在主题之列，但最终他们都可以归因于这七卷中的某卷（包括标点符号），也赢得了朱先生的青睐。有些人结结巴巴地哭了，但对朱先生表示了一种虔诚和忠诚。有些雄辩雄辩，而且不可避免地会滑溜溜，但他们从来没有穿过雷塘……星辰拥着月亮，鸟儿面对着凤凰，它们的场面生动活泼。

其中，有一个苗条的女士，似乎老少皆宜，说话时乳白色，戴眼镜时戴眼镜。 mouth嘴也很痛苦。自然，她在年轻客人中处于领导地位。她的名字叫于秋萍。

V City的日子更好，朱神都的日子更好，他的生活更加规律。他的七册收藏集将在新的精装书中出版。他花了四个月从头到尾对其进行了纠正。总共七个字符和六个标点符号已更改。同时，提出了布局和字体大小。对于某些新想法，于秋萍被要求草拟了752个字符的重印后记。他情绪高昂。于秋萍说，完成《后记》后，她将着手撰写《朱慎渡评论》，并请朱慎渡整理他从青年到现在的生活照片集，并收集手稿水墨。朱老新笑了，但说：“算了，那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突然的“赵小强事件”，朱神都的美好时光就像是坚固耐用的欧罗巴制造的挂钟，正常而保守地运转。

1983年11月22日晚上8点，于秋萍急忙走进朱神都博士的接待室。她看上去很兴奋，脱下外套时，拉出了一个美丽的，放射状的蓝色按钮。她对朱医生的问候并不像往常一样甜美柔和，而是令人烦躁。朱神都皱起眉头，抬起眼皮。于秋萍坐在沙发上之前，他说：“小赵公开跳出来反对你！”

“什么小​​赵，反对什么？”朱深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那是赵小强！”

“赵小强是什么？”朱神都变得更加不高兴。他从牙齿之间的缝隙中挤出了赵小强的三种音调，好像在谈论一种在粪便中检测到的具有奇怪名字的微生物。

“就是那个光头男孩，”于秋萍变得越来越焦虑。 “他的母亲离婚了。他上小学时，从公园里的果树上偷了梨……他不是去加拿大读书了吗？他留下来了。学习了三年的金鱼养殖方法后，他发表了一篇文章，说洗澡时间应该在早晨！”

仅朱Shen一个人就在耳边嗡嗡作响：“什么？早晨？”他结结巴巴地说：“如果您可以在清晨洗个澡，那么您就可以用脚和脚跟说话，当您产卵时您可以找到公公公鸡！”

于秋萍打开了她的人造皮小手袋，找到了当地的晚报。在晚报的第三页上，发表了赵小强签名的系列文章“加拿大琐事”。然后，朱医生忙了一段时间寻找老花镜。最后，他戴上镜子，找到了用红色铅笔画出关键句子的于秋萍：

“ ...我们国家大多数人的习惯是晚上睡觉前洗个澡，但这里的人们更喜欢在早晨起床后洗个澡...”

（重点是于秋萍补充的。）

似乎只有一句话。尽管添加了红色条和关键点，但附近有“小常识生活-如何消除口臭”晚间新闻的第三页。此段仅值得朱博士“呵呵”。 “哭了。

“说实话。”于秋萍说话时抬起可爱的小嘴，下唇像小铲子一样伸开。 “早上洗个澡，晚上洗个澡，这不是一件小事。赵小强对他有什么好处？你不只是去加拿大一次吗？

加拿大的月球比中国还圆吗？让我去加拿大，我不去！为什么去过一次加拿大后觉得自己很棒？您为什么认为加拿大的沐浴方法必须正确？他们是加拿大人吗？占我们城市V人口90％以上的工人，干部以及郊区的蔬菜和水果农民曾经去过加拿大吗？加拿大人不尊重父母，我们也不尊重他们吗？加拿大是……”

朱神都只能听到他的耳朵里的“加拿大”声音，这使他的头发疯了，于是他挥了挥手：“非常天真的孩子，不在乎他……”

这时，门铃响了，朱神都骄傲的三个门徒过夜来访，也表达了对赵小强的“奇怪的说话和奇怪的理论”的仇恨，他们不知道天空的高度。他们特别强调了赵小强对朱先生的不尊重态度。

还说，如果继续以此方式学习沐浴，它将被根本推翻。 “别说了。”朱先生有点生气。 “一个仍然很臭的孩子，环游世界，pick着牙齿，强而顽固！”讲话后，他打了个哈欠，尖锐的抽吸使声带颤抖。 ，发出巨大的“哦哈”声，就像公鸡的夜晚。这通常是客串客的信号。但是，今晚的声音似乎增添了“风雨如晦”和“暴风如雨”的气氛。

朱深笃今天晚上的态度实际上很高。但是两天后，它充满了跌宕起伏：“朱神都很生气”，“朱神都说赵小强不知道天空的高度”，“老朱骂赵小强是个混蛋，该死”， “朱教授说赵小强质量很差”，“朱教授说赵小强放屁”，“朱申一个人说……”

各种各样的消息像野火一样蔓延开来，都传到了赵小强的耳朵。

赵小强也有一群围绕着赵小强的“伙伴”。其中最活跃的是一个la脚，瘦高的年轻人，年轻又轻便，留着胡须，两只大眼睛像女人，叫李丽丽。他愤怒地说道：“他们没有文化，没有知识，固执和顽固，他们的浸淫研究都是胡说八道，他们的任务只剩下一件事，目标就在眼前：火葬场！ ”

赵小强正在研究生态学。他经常使用金鱼作为遗传变异的实验，因此于秋萍被嘲笑为：

“出国学习养金鱼。”他没想到《晚间新闻》底部的文章会引起如此大的麻烦，他感到遗憾的是他不应该写这样的废话。他严厉制止了李丽丽对朱神都的攻击。他说：“朱女士还是有成就的。他几代人一直在提倡沐浴，并在V市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他的历史成就是毋庸置疑的。朱还说一口流利的日语。朱一直关注着。我，训练我。我可以去加拿大学习，这与朱老师的建议是分不开的。朱永远是我的导师，我从来不敢忘记它。在这里最多有一些小误解，请解释一下。”

李莉的嘴唇因愤怒而颤抖。他指着赵小强说：“书呆子！书呆子！你读的越多，迷路的就越多！这是林彪的名言-我不知道该怎么丢头。”

赵小强笑了。他总是欢迎像李丽丽这样的客人，一起聊天和大笑，有时这并非没有收获。但是毕竟，他与他们不同。将他们聚集在一起并充当他们的“精神领袖”是不可能的，也没有准备。他不需要，也从未想过李莉莉会成为他的顾问或翅膀。他不需要，也从未想过他需要人员，机翼，智囊团和轿。他们说话，提供信息，但他只是听。他有他的生意，他的观点，他的想法。

他第二天给朱神都打了电话，但是早上却打不通很多次。我中午过去了。朱神都在吃饭。我听说是赵小强在打来电话，他没有接听。 22分钟后，我再次打电话说朱先生休息了。下午打电话总是很忙。五点钟，他冲了进来。朱深敌对他，说的是天气，不是投机的，有点尴尬。不禁谈论加拿大。朱神都说：“我去过加拿大一次，那很嚣张。不好。”赵小强只答应了，感到不自在。他结结巴巴地说：“我为《晚间新闻》写了一篇文章，但我偶然提到了淋浴。我没有针对任何人……”

在结束讲话之前，朱深大喊大叫，从沙发上跳到了老高处。真的很强。他说：“别告诉我，好吗？我没有邀请您教我洗净液！我没有受过教育吗？我没有常识吗？我不傻吗？我只剩下一项任务。-目标是正确的在火葬场前？”

赵小强傻眼了。李莉莉不到24小时前在家里说的话，怎么很快就几乎逐字地传到了朱神都的耳朵上？是朱先生在家中安装了一个窃听设备吗？如果安装了窃听设备，朱神都会明白，胡说八道不是赵小强所说的，也不同意。相反，他认真地制止了这种胡说八道。当然，他仍然不能推卸责备，因为这是在他的家里说的，他为李莉莉提供了这样的空间和时间，而且正是他受到了这种不负责任和口头上的辱骂。人们的话。有一个简单的逻辑。李丽丽不是来朱深专门讲这个，也不是在大十字路口发表讲话来讲这个，而是在他的家中大谈。你能说与他无关吗？他能否对朱神都发表声明，“选择”（读翟），扔掉李丽丽，然后与朱神都一起责骂李丽丽？

于是他犹豫了一下。一开始，朱神都听到别人对他说的话就不相信。他很生气，他提出了所有这些话。愤怒是真的，他仍然不确定那是真的。然而，赵小强的鬼怪态度使他得出结论，赵小强确实是这样说的。否则，为什么赵小强继续否认和断然驳斥谣言？赵小强如此恶毒地虐待了他！考虑到这一点，他几乎晕倒了。

赵小强闷闷不乐地走回家，途中耳中响起了朱神都的愤怒，朱神都的愤怒形象在眼前跳动，尤其是当朱神都的愤怒升起时，上下嘴唇紧紧地闭上了。受力后，上唇几乎缩成一团，变得像刀一样笔直，这使赵小强感到特别的刺激和恐怖。他真的很遗憾自己不应该草率​​地忘记朱先生，而只是在侮辱自己。如此不在意地走着，在穿过一个十字路口时，我几乎被一个“皇冠”抓住了。

车撞了。三辆来自不同方向并朝着不同方向行驶的汽车“突然”停在他面前。交警和汽车司机一起谴责了他。然后，他被叫到一边接受交通警察的个人教育。他没有听到警察说的任何话，只是点了点头，对莫名其妙的单调声音的节奏说了是。 “你的态度还不错。这次我不会被罚款。将来要注意自己！”警察的最后命令是大赦命令。他终于明白了，他笑了。

他在十字路口停留了两分钟。他在灯光下看了一个巨大的电影广告：“我们的母牛一百年了”。上面有一张胖胖的农民的照片，他拿着一个装有筷子的碗，斜倚在ang上。 ，可能是哄他生气的daughter妇吃饭。他认为生活真的很有趣而且很累。相反，他的心情变得更加开朗。

回到家，在晚餐时与情人一起看电视新闻，有几位国家领导人接待外国客人的场面。宾客和主人都拥有优雅的态度和开放的胸怀。甚至地毯，沙发，茶具，枝形吊灯和墙上悬挂的绘画都有轻松，稳定和大方的风格。赵小强感到非常鼓舞。后来，电视节目是“环游世界”，介绍了一个非洲国家。在一段时间里，这是一个人流量大，高层建筑的城市，另一个是无尽的沙漠，另一个是原始的舞蹈。之后，有一个聚会，随机拍摄激光，随机改变颜色。 “歌手”是如此可笑，以至于很有趣。

第二天早上，赵小强的同事与他讨论了有关“沐浴科学”的辩论。赵小强从容地微笑，笑容几乎赶上了接待外国客人的水平。他说：“实际上，这些问题也在讨论中。好吧，我们也可以在沐浴问题上让一百朵花开。表达自己的观点和积极思考有什么可怕的呢？”他补充说：“当然，我非常尊重朱神都老师。对于他在沐浴方面的成就，我也表示完全肯定。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所说的一切都是最终的真理！这并不意味着我不能客观地报告加拿大的情况，也不能说一些不同的补充或审议意见。 ！！”

赵小强发现，尽管说这些话时他很真诚，自然，优雅，但大多数听他说话的人表现出困惑，困惑，不理解甚至焦虑的神情。

那天晚上，朱神都和小赵吵架了。之后，他为自己的失落感到遗憾。但他的性格是，他越发现自己做错了什么，就越生气。他坚信，如果没有与他人的敌对，破坏，挑衅和诱惑，他将不会犯任何错误。当然，毕竟，他不能像赵小强那样拥有一个孩子的常识，他不能失去自己的身份。因此，在接下来的几天中，他在某些场合还说了一些引人注目的和高风格的话：“好吧，欢迎竞争！” “如何洗澡更合理，可以讨论！” “我的书不是结论，事实不是一个人说了算！” “年轻人鄙视权威，敢于提出新的问题和新的见解，这仍然是好事！” “我们的祖先和祖先一直鄙视权威，并且是反传统和反趋势的退伍军人！” “我是。这是从反传统开始的！”此外，某些动作，例如“真理将变得越来越清晰！” “真金不怕火！” “真理通过克服谬论而发展！”真相发言人讲的宏伟话语。

双方说的这些话都传到彼此的耳中。这时，即使是政治局会议也经常传播新闻，更不用说其他事情了！彼此倾听之后，他们自然休战，而且都感到镇定。

但是，在V市乃至N省的相当一部分知识界内外，有关沐浴研究的争论已成为初冬的话题。张小天的小说《在草地上放平原》遭到批评，羽绒服交易会在一个被宠坏的女孩V City举行，因为她的母亲没有买回她的冰棍，她用老鼠药毒害了母亲，并被勒死。由她父亲去世。父亲勒死了他的六岁女儿后，吊死了他的六岁女儿。年轻人和年轻人之间的争执引起了各界人士的广泛关注。对每个人来说，最有趣的问题是：朱神都和赵小强的“关系，关系，问题和疑问”是如何发生的？两者之间冲突的背景是什么？他们渴望发现深奥的谜团。

不同的人分别找到了他们两个，并问了以上问题。赵小强无奈地讲述了自己写在晚报上的报纸文章，朱神都也无奈地谈到了早上洗澡和晚上洗澡的问题。他们的回答使听众和提问者感到失望，他们都认为这样的区别是没有意义的。这并不意味着太多，不足以构成戏剧性的紧张气氛。朱神都和赵小强都否认彼此有任何“关系问题”，但是这种秘密态度似乎证明了他们的“关系问题”更为严重和深刻。 “异常”，“隐藏”，“既有历史渊源又有实际利益冲突”是大多数人的看法。

在V省N省的N省，似乎有些人有分析其他人的“关系问题”的爱好。而且他们似乎具有业余的“联邦调查局”或“国家安全委员会”类型的组织和效力。不久，挖掘了许多背景资料，并提供了许多内部参考信息。于秋萍和她的朋友证实，赵小强对他目前的工作状况，待遇和住房条件不满意。赵小强出国后，原本想担任N省科学院生物研究所所长。他希望提高两个级别和一个级别，总共三个级别。他希望将房子分为三间卧室和一间客厅，并希望被授予研究员头衔。 ，我也希望他刚上初中的唯一女儿可以入读重点中学。但是他没有意识到这几个项目。因此，他怀疑这是因为旧当局朱神都受阻。他充满了怨恨和猜疑，他正在寻找一个机会来攻击朱的声望，以发泄愤怒。有人还提供了补充材料，说在一次科学家的茶话会上，赵小强很早就伸出手与朱神都握手，但朱神都当时正忙于与全国政协主席交谈，无视小赵尴尬地伸手，无意间冷漠。李莉莉和他的朋友着重分析了一个事实，即在第五城市中，所有对学术界和文学界的职业感兴趣的人都将独占朱深，一旦他们到达龙门，价值十倍。向朱家码头致敬的人，即使获得特许经营许可证，也可以在每个路口获得绿灯。然而，赵小强的性格和书风很正派。从加拿大回到V市场后，他一个月没有去过朱老的家。这使朱老恨他。您如何看待赵小强不悦目？

有人放低了声音，并添加了“绝密”材料：据说，居住在第五城市的农艺师史堪Zhu教授一直与朱神都相反。出国回国后的第二天，赵小强拜访了石教授，并给他带来了两罐速溶咖啡，一罐“咖啡知己”，一把电动剃须刀，一个六用无线电钟和两个西药。包。对于朱神都，我仅一个半月后就去了那里，只带了“三五”牌香烟和骆驼牌打火机。一碗水没有流平，它种下了不和谐的种子。

这样，从历史调查到心理人物调查的更深层次。有人说朱神都年纪大了，他的嫉妒就更厉害，任何时候都不允许他超越他。他们说：“朱深爱吃醋。”有人说赵小强年轻，朝气蓬勃，一帆风顺，挑衅，不会让任何人挡路。从这里开始，我们进入了对政治科学和新闻业的调查。什么是“年轻的强者和老将”，“新老聚会”，“洋气和地方风情”，每个人都可以说得津津有味。一个业余的口头专栏评论家甚至将此事称为“实践”和“无论如何”。

简而言之，业余关系观察与分析研究人员几乎一致认为，“朱昭矛盾”绝不是偶然的，有规律的，不可避免的。文章末尾有文章，剧后还有戏剧。简而言之，这是V City在无处不在的许多地方上下深刻的社会矛盾和时代矛盾的具体体现。

有很多人，其中许多是年轻人，他们在听到冲突时会很高兴，在听到冲突时会着迷，并且在听到冲突时会流口水并渴望尝试。他们可以和几个人聚在一起，old着老白米饭，炸虾片和松花蛋，从早到晚，从深夜到无休止地讨论朱钊纠纷的全部故事，意义，秘密，最新趋势和未来。到午夜。预测。在一次对话中，相同的材料可以被引用33次。例如，关于赵小强给史教授的礼物，每次小创作都会带来微小的差异。但是没有人会厌倦听。第33次仍然像第一次一样新鲜。听到第33次时，仍与第一次公开秘密时相同。好严重！人事矛盾的魅力真是层出不穷！春秋战国时期的历史源远流长！世界无与伦比！人际关系成瘾可以培养成批的人际关系怪胎。据说西方有“性爆炸”和“信息爆炸”，而我国的“关系爆炸”和“清单爆炸”足以应付！中国小说家除了写关于爱情，生死，探索，发现，哲学，人物，意识流，体裁绘画，人的美貌，伤痕和典型故事的文章外，还不如写关于人际关系，人际关系的文章。人，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好人，也就是好人，介于人，勾子，心，斗争和角落之间！只有这样，读者的心中才会有民族，历史，地方，集体的潜意识，传统和现代感！这是优雅和共同欣赏，古代和现代的普遍使用，适合年轻人和老年人以及家庭旅行的必需品！

经过分析，人们将采取行动。分别找到朱神都或赵小强，然后找余秋萍或李丽丽“排队”。 “排队”是“文化大革命”创造的现代词汇之一，意思是站在某人的身边（然后口头上说是某某某某的词）。 “排队”就像在马匹上下注，就像今天在老上海或香港在赛马场上下注。有人认为这是在生命战场上取得胜利的捷径。于是有人走到赵小强那里，他们在谈话之前无意中骂了朱神都。责骂的内容非常广泛，甚至赵小强也无法解决。

其他人去了朱神都并解释说，他们从赵小强那里看到社交氛围太差，学习风格太差，年轻人的气氛太差。有人去俞秋萍，为赵小强小时候的一些不良言行。甚至在赵小强的独生女儿上幼儿园时，她也挠挠了孩子们的脸。他们还认为“如果您有父亲，您有一个女儿，如果您有女儿，您有一个父亲”。提到了逻辑验证。另一方面，从李丽丽的耳朵传入的关于朱神渡妻子虐待保姆的民间故事开始出现在某些人的话题中。甚至有一位在V City出名的人，比赵晓大13岁。工资水平比赵小强高6级的“高级人”也有机会抓住赵小强的手，圆眼睛直接盯着赵小强，嘴里的热量冲到了赵小强的脸上。他说：“今后几天，房昌，小强同志，您会看到我在关注您，我支持您，支持您！”

赵小强恶心，几乎吐出了前一天晚上吃的两碗青韭菜和猪肉馄饨。

一位能练习气功的长发男子，在《晚报》上发表了两个短篇小说。

　　不知为什么，听了这话，整整２４小时朱慎独心率过速。他实在怕长发小伙子用硬气功或特殊功能要了赵小强的命。

　　另外有些比较机灵的人，他们不搞“站队”，而一心搞平衡。见到朱老是笑容满面，见到小赵是满面笑容。见到小赵是寒暄一番，见到朱老是一番寒暄。见到朱老是亲切愉快，见到小赵是愉快亲切。半斤八两，不差分毫，小心翼翼，不偏不倚。

　　朱老和小赵都觉得这种气氛、这种议论太无聊，太不正常，但躲又躲不开，抗议又无法抗议。朱老总不能与余秋萍翻脸、把余秋萍轰走吧？小赵总不能与栗历厉翻脸、把栗历厉轰走吧？他们总不能自己挖自己的墙脚，自己孤立自己。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置若罔闻可也，小赵这样勉励自己。大人不计小人过，医心如水，读书深处意气平，朱老这样自己安慰自己。但他们已经陷入了被同情被告密被参谋的泥沼，他们已经扮演了某种“派头头”的角色，而且无法自拔。

　　渐渐的，这个话题有些淡了，热衷于这个话题的人转而分析Ｖ市市长的接班人是谁去了。

的。

　　文章“基本属实”，但也有不少添油加醋的话。一想到记者们的才华正是表现在这种添油加醋里，一些记者和报告文学家正是靠添油加醋才扬了名、才受到广大读者的喜爱，赵小强便也释然。

　　《话争鸣》文章援引赵小强的话说：“我们太缺乏争鸣，缺乏对事不对人的讨论，缺乏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的精神了！在国外，我常常见到几个人在学术讨论时为争一个问题争得面红耳赤，会下却仍然是极好的朋友。在我们这里，争鸣争鸣说了好几十年了，却总是争不起来。首先得罪人这一关你就过不了，稍微提一点不同的看法，你就会被认为是针对谁、矛头指向谁、向谁挑战挑衅，于是就会得罪一个、几个、一片、一大片！最后甚至究竟在争什么、为什么而争都忘了，只记得双方誓不两立、争吵不休、全无头绪！这样下去，怎么可能有学术的昌盛呢！”

　　文章又援引赵小强的话说：“在真理面前人人平等，说说轻巧，做起来何其难哉！不要说权力、权势、权威、地位，‘官大一级压死人’了，就是资格和年龄，也往往成了事实上的检验真理的标准！与年高德劭的人争论，不论谁是谁非，首先就有一个态度问题。不虚心、狂妄，五个字就为一切学术争鸣定下了结论！”

　　文章最后花花哨哨地描写道：“赵小强远渡重洋，求学他乡，雄心壮志，溢于言表，谈笑风生，尖锐透辟，一语中的，入木三分，眉宇间流露着英气，挥手投足，都显出了大干一场的决心，看来他给故乡的学术界带来了春风，看来他是一只报春的百灵鸟！”

　　要命！

　　赵小强看了这篇文章，唉声叹息，坐卧不安。妻子安慰了他半天，“很明显嘛，你这次谈话是半年以前的事嘛，绝对不是针对任何人的嘛，不信他们可以写信到北京去查一查嘛，这又不是你自己写的嘛，是你那位在咱们家喝了半斤加拿大造威士忌的老同学添油加醋、笔下生花嘛……”

　　“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谁又给你调查去？吴晗写《海瑞罢官》的时候根本还没有开“庐山会议’呢，硬说《海瑞罢官》是为彭德怀的罢官鸣冤叫屈，你上哪儿说理去！”

　　“现在不一样了啊！”

　　“我也没说就一样啊！”

镜子。

　　一篇短文章，朱老整整读了４５分钟，他一字一句地细细地品味着。先是脸红一阵、青一阵、黄一阵、白一阵，越读就越冷静，终于从愤怒升华到了平静，从屈辱冷凝成了淡漠。

　　看完了，他一声未吭，只是淡淡地一笑，上唇略略往里一缩一瘪。

　　这次余秋萍也显得特别有灵性，见朱老这神气，她也“不着一字，尽得风流”地、一声未响地悄悄退了出去。

　　朱慎独一夜无眠，只听得叭叭脆响，不绝于耳，同时嘴巴子火辣辣的。那赵小强硬是左右开弓，打了他无数个耳光啊！

　　早晨洗澡，晚上洗澡，也就罢了！总不能媚加拿大而轻中华。将何以对祖宗？何以对神州山河？何以对先烈？何以对导师？想到这里，朱慎独只觉热血沸腾，热泪盈眶，拚将头颅热血，决不能让赵小强的异端谬说得势！死不足惜。一点骨气，两袖清风，一副臭皮囊，何足道哉！七卷《沐浴学发凡》不足惜。祖孙三代，愚公精神，万古业绩，都可付诸一笑！但总不能让山河变色，日月蒙羞！士可杀而不可辱！朝闻道夕死可也！书生意气，寒士生涯，惜的是名节，重的是迂直！如果赵小强之类的小贼子得势，国将不国，浴将不浴，我是死不瞑目啊！

　　一种崇高悲凉的感觉使朱慎独只觉得正气凛然，浩气如虹！

　　从第二天起朱慎独上下左右，奔跑如穿梭，党政群军工农商，各部门各单位他都讲了赵小强的问题。他讲的很严肃、很庄重也很得体。没有任何人身攻击，没有任何过激刺激，也不带任何个人情绪。相反，他强调他是“对事不对人。”他强调赵小强年轻、有才华、有培养前途，正因为他对赵小强寄予厚望，才对他的误入歧途感到分外难过和痛心。他还强调说，他即将辞去一切社会职务，专攻学术，沐浴学的问题完全可以心平气和从长计议地讨论下去。他欢迎人们对他的《沐浴学发凡》提出批评意见，他一贯做人的原则是“满招损、谦受益、闻过则喜”。但是他不能不对更重大得多的事情发言，他不能不鲜明地表示自己的态度，否则他将成为国家的罪人，历史的罪人，民族的罪人，科学的罪人！

　　在他这样到处讲、到处说、讲了说了几次以后，是否说服了旁人，他还没有把握，但他确实说服了自己。他太认真了！他太笃诚了！他太郑重了！他太革命了！他挺身而出了！他誓死扞卫了！很久很久，许多年以来他已经没有体会过这种正义感和激昂感、悲壮感了！

　　“暮色苍茫看劲松，乱云飞渡仍从容。”“沧海横流，方显出英雄本色。”没错，这是大是大非的原则争论，这是举什么旗、走什么路、迈什么步的问题！

　　诚于中而形于外，慷慨激昂快要达到声泪俱下的程度了！这种悲壮情绪很快感染了余秋萍和她的朋友们，激烈的讲话到处在进行。

　　接着感动了Ｖ市晚报的总编辑与大小编辑。那个原先发过《加国琐记》稿的责任编辑受的感动尤深。他诚惶诚恐，疾首痛心，意在将功补过。晚报上开始出现了一些似乎是批评赵小强又似乎不是批评赵小强的文章。一篇是评论“认为加拿大的月亮比中国的月亮圆”的。

　　一篇是评论“有的人占领了地主的庄园，就连地主的鸦片枪与小老婆全接收了去”的。

　　都讲的头头是道。

　　天下的事是很有意思的，有朱慎独的慷慨陈词，又有了关于月亮、烟枪和妾的评论，赵小强的形象陡然变得可疑起来。各种流言在Ｖ市及其方圆四百公里之内流传开了。“赵小强建议废除筷子，改用刀叉”，“赵小强主张早七时以后所有浴池都应停止营业”，“赵小强给他的媳妇涂了绿眼圈”，“赵小强主张废除汉字，改用加拿大文”，一直发展到“赵小强在加拿大有个相好，他准备与妻子离了婚移民到加拿大去，已经办好了加入加拿大国籍的手续”，“赵小强的相好来信称赵小强为Ｄｅａｒ——就是亲爱的”，以至“海关扣留了赵小强从海外带来的４０个微型收录机”，“赵小强带回了海外淫书淫画”，“赵小强入境时被搜出了美洲出产的新式避孕工具！”

　　热心的友人们有的不辞劳苦专程跑来，有的随时及时顺便发布，有的写来挂号信和平信，有的打来电话，每天都有多起多次把这些流言的新发展报告给赵小强夫妇。有些报告的太勤、太细、太生动、太多而讲述者的神情又太兴奋、注意力太集中，以至有一次赵小强与妻子研究，是不是这些流言恰恰就是这些向他报信、向他表示效忠的人自己想象与制造出来、传播出去、又赶来报告的。但他们旋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按这个逻辑想下去，只能是良莠不分，一概排斥、亲者痛而仇者快，自我彻头彻尾地孤立。

　　一小时以后，赵小强对妻子说：“真糟糕！我想，我们刚才的那种多疑的想法本身就有些病态。在加拿大，遇到这种情况人们就去找精神科医生，去进行心理分析。有时候需要吃一点药片。听说我们Ｖ市的精神病防治院开设了心理咨询业务，不到两个月就又把这项业务取消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是在渥太华或在多伦多……”

　　话没说完，妻子突然火了：“讨厌！说的那话就讨厌！又是加拿大！够了，你那个该死的加拿大！害得我整整等了三年，有一次停电又停水，又刮起了大风，飞沙走石，咱们的玻璃都劈哩啪啦的响，可你呢，你在加拿大，说不定在那里跳迪斯科呢……”妻子顺子一挥，砸了一个玻璃怀。

　　赵小强完全怔住了，好像他培养的杂交金鱼突然变成了海龟。他终于悟到，某些关于他在加拿大的风流韵事的流言，尽管迄今好心妻子并未相信，潜意识中却不能排除接受某种暗示的可能——他真是罪该万死。

　　Ｖ市的一位有影响的人物在听取了朱慎独的汇报以后讲了几点意见。后来又在几个会议上大同小异的讲了这几点意见。他的措词很温和也很谨慎。他说，对于一些发表错误意见的同志还是要团结，要注意政策界限。他们还是好同志，他们还是爱国的。他们毕竟还是回来了嘛。不回来也可以是爱国的嘛，许多外籍华人还不是我们的朋友？要允许人家的思想有一个转变的过程。要善于等待。一个月认识不了可以等两个月。一年认识不了可以等两年嘛！

　　无产阶级为什么要怕资产阶级呢？东方为什么要怕西方呢？社会主义为什么要怕资本主义呢？我看不要紧张嘛。我们的力量是强大的嘛。政权，军队都在我们手里嘛。既要弄清思想，又要团结同志嘛。连蒋经国我们也要团结嘛。我们欢迎他回来走一走，看一看，看完再回台湾也可以嘛。当然，这不是偶然的。我们越是实行开放政策，就越要界限分明，加强……温和而慎重的讲话传达到了每个党小组，传达的时候反复强调不要紧张不要紧张，千万不要绝对不要紧张……不希望紧张的意图的真诚性是无可怀疑的，但客观上每强调一次“不要紧张”便增加几分紧张空气，谁也弄不清这到底是怎么个道理。

　　最为难的还是浴池的从业人员。要知道，截至２０世纪８０年代，包括大城市居民的中国人的绝大多数家庭，自己是没有洗澡设备的。有的住宅的卫生间里安装了浴盆，但没有热水供应，浴盆形同虚设。人们洗澡，靠的是进公共澡堂。随着人口的增加与澡堂收费偏低造成了澡堂有减无增，洗澡越来越紧张。浴池的营业时间也都延长了。在Ｖ市，一般浴池的营业时间都是从早晨７时到晚１０时，每天营业１５小时。自从朱赵之争发生并且激化以后，自从传出了温和而又谨慎的指示以后，浴池业就考虑起自己的“站队”问题来。在Ｖ市，朱家祖孙三代对于浴池业来讲，其威信等于鲁班之对于铁匠、木匠、泥水匠，卡夫卡之对于８０年代青年习作者。得知矛盾的发生以后，首先有一家“清快浴池”贴出布告：

　　“本浴池适应广大群众要求与祖宗习惯，坚持晚间洗浴达数十年如一日。今特郑重宣布，每日营业时间为下午４时３０分至夜１２时，而不走上清晨沐浴的牙路。”

　　除了“牙”字为“邪”字之误以外，“清快浴池”的布告颇有些闻风而动的爽快。“清快浴池”的经理贴出此布告以后，感到一种快意，好像别人打架时他打了一个“便宜手”，好像他亲眼看到直上青云的赵小强吃了瘪。虽然他压根不知道赵小强是谁。紧接着又有几家采取了类似措施。

　　栗历厉有一位好友在郊区新建的一家“时代浴池”工作，由于栗历厉的强大影响，这家浴池独树一帜，贴出布告：

　　“本浴池本着提高人民消费水平与促进洗浴现代化宗旨，自下周一开始，营业时间改为每天晨３时至上午１１时。上午１１时后一律停止洗浴，改售酸奶，希众周知。”

　　这个浴池的做法受到了上下左右一致的攻击，特别是受到了各兄弟浴池的攻击。但“时代浴池”的经理益发感到自己是走在时代潮流的先列了。他也有他的乐趣。而且他收到了一些人的声援信。有一位老前辈亲自给赵小强打电话，说是“时代浴池”的做法不好，要注意。１２个字一共说了一分钟。说完就把电话挂上了。赵小强哭笑不得，他和“时代浴池”

　　又有什么关系呢？

　　而且赵小强自身也碰到了问题。洗不洗澡？什么时候去洗澡？包括“有影响的人物”在内都肯定了赵小强是爱国的，但他确实也因为洗澡的不便而在回国后怀念过加拿大。当然，他坚信随着四个现代化的实现，大家都能方方便便地洗澡的远景并不缥缈。而有了洗澡设备以后，是必要人们可以早晨洗，中午洗，晚上洗，睡了一觉之后（必要时）再洗，遇到刮大风时出一趟门回家就洗，遇到炎夏出一身汗洗一次等等，都无须争论分析。怎么现在，他连土莲蓬头也还没安装，就陷入了洗澡时间之争了呢？

　　正在满城风雨之时，２月１４日下午７点４５分他去“清快浴池”入浴。早已人满为患，他是等了１５分钟以后才被服务员引导到一个臭气鲜妍的箩筐边，得以脱下衣服进入池塘的。人脏不怕水脏，脏水也把人洗净了。他还是相当轻松满意地完成了洗浴。有一种身体划时代的自我感觉。出浴池后从小贩手里买了一串豆沙瓜籽仁馅山里红糖葫芦，边走边吃，又猛吸了几口已有春意的夜气，更有里外三新之感。

　　第二天一早便有人问他是否头一天晚上去洗了澡，他承认之后便有人问他是否改变了早晨洗澡的观点。他说他说过早晨可以洗澡，但并没有说过只有早晨可以洗澡，也没有做茧自缚地保证过他自己只在早晨洗、不在晚上或其他时间洗。而且他压根儿没有反对过在早晨以外的时间洗澡。问者笑一笑眨眨眼说：“反正您是早浴了。你过去讲得多的是早浴，您强调的重点是早浴，难道您自己讲了，自己又不承认了么？”

　　赵小强感到了这话里隐含着的侮辱的意味他脸色微红，强压着自己说道：“当然早晨也可以洗澡，这又有什么呢？”说完，他却觉得自己越陷越深了。圈套？

　　然后他接到了余秋萍的电话：“我是小余，”口气亲切甘甜，“朱老很高兴。我们知道你已经用实际行动纠正了自己的偏颇和失误，大家都是欢迎的。有空到朱老家来玩吧，他老人家说，要用真正宁夏枸杞子泡的酒来招待你。”

　　他为之语塞。

　　２月１５日晚上栗历厉含着泪气急败坏的来找赵小强：“都说您转了向了，我不信！我和他们争得几乎动了拳头。我说您不是这样的人。您一定要告诉我，您是不是晚上到‘清快浴池’去洗澡了？”

　　赵小强觉得回答这样的问题至少是精神病。他越来越发现形而上学靠宣传辩证法硬是克服不了，还是要靠氯丙嗪类药物矫正。他低下头，沉默不语。

　　栗历厉误会了他的神态，他挥泪说：“原来是真的！您怎么这样傻？您再到那个狗屁浴池晚浴一千次您也不会被承认、被接纳的！为什么怕别人说自己是异端呢？和别人不一样，这才是一个人的价值所在！为什么要磨掉自己的棱角？”

　　“你……最近……洗澡？”

　　赵小强问完了才发现自己发问的愚蠢。尽管栗历厉穿着一件新式花纹毛线衣和乳黄色羽绒衫，但他身上的种种气味已经说明，他已经许久没有入过浴了。

　　栗历厉痛心地去了。报信者仍然不断。拿来了省一级的一本指导性刊物，刊物上有一篇文章是讲越有民族性才越有世界性的。文章说布鞋已经风靡北美，而某些中国人却非穿皮鞋不可，其实皮鞋是从西方传来的，在西方已经落伍了，目前在西方最走红的是“小圆口”

　　“大方口”、“千层底”中式布鞋，我们绝不能跟着洋人的口味亦步亦趋。

　　文章还举了一个例子，说是“好莱坞”到中国来采购故事片，看了许多所谓“新浪潮派”的电影，都不予理睬。因为在中国视为新的东西在人家那儿早就不新了，最后人家只看中了《七品芝麻官》，用重金买走了。

　　赵小强越看越胡涂，究竟是批判唯洋是瞻呢？还是提倡？究竟是要别人仿效洋人，还是反对人们跟着洋人的口味亦步亦趋呢？

　　而且他很怀疑这件事的可靠性。他毕竟在加拿大呆了三年，中间还去美国迈阿密等地旅行了一个月。美国有人穿中式布鞋，因为在美国什么人都有，什么鞋都有，什么人穿什么鞋的都有。正像美国还有人练太极拳，练瑜珈功，还有人推成秃子当和尚，还有人至今举着康生和张春桥的照片卖“批林批孔”的小册子。声称中国布鞋风靡北美，实在不知道是信息或大脑的哪一部分功能不够正常。

　　但是报信者说，这篇文章最后仍然暗暗落到了沐浴学之争上，是对赵小强的不点名批评。一说是不点名批评，赵小强就有点毛了。到底是不是批的他呢？他无从打探，也无法声明表白。越是关心他的好友越说批的就是他，但他又想不起自己有贬低布鞋或者豫剧的劣迹。还不如点名批评好呢，批就是批，没批就是没批。

　　没几天，一家全国性的保健报刊发表了一篇论述生活方式应该有中国特色的文章。没有人报信，是赵小强自己发现的。读后心怦怦然，难道又是指他的？紧锣密鼓，怎么啦？

　　大表哥远在他乡，写了信来：

　　“小强。你近年一帆风顺，十分得意，这样下去不好。受点挫折是理所当然的。有好处。切切。”

　　赵小强觉得自己被()放到了一台“旋转加速器”上，越转越快，身不由己。为什么有意义的和没有意义的争论最后都变成人事关系之争、变成勾心斗角之争、变成“狗咬狗一嘴毛”

？

　　他问妻子，妻子无法回答。忽然又传说一个什么人说了话了，早晨洗澡也未尝不可。栗历厉喜笑颜开，带着两瓶青岛啤酒和一斤猪耳朵来找他。还有人电话祝贺。他的心却更沉重了。甚至晚上睡觉，年轻的夫妻温存以后一张口仍然谈的是与朱慎独的天晓得是怎么回事的争论。而一谈起这个话题，他就气短、心跳、声带嘶哑、发声困难起来。那征候活像是……天啊！

　　也许明天就好了吧？就像酒醒过来一样，天是清的，水是清的，一切握手、争吵乃至打架撕杀，也都能变得清清爽爽了吧？啊，明天！

1979年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