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金：火

　　巴金：火

巴金：火

船上只有轻微的跳动，树冠上悬挂的方形小灯突然熄灭了。我坐起来，打开它旁边的小窗户，看到一缕灰色的光线。我不知道船什么时候停在哪里。我似乎仍在做梦，噩梦在我头上沉重。我的眼睛是红色的。我把头伸出窗户，窗外静静地有一条淡蓝色的河，远处像墨水画的山影升起了。我茫然地注视着水。我的头浮在水里。起初是一个黑暗的阴影，但随后被鲜红色覆盖。我擦了擦眼睛，头在水中变黑了。没有灯，一切似乎都在睡着。天空显得很低。几颗星星特别明亮。水在船下面轻轻流动。我伸到水里，很冷。我看了很久。在这些时候，我眼前的景象似乎一动不动。只有当空气逐渐冷却时，偶尔才会出现红灯，但是当我看着红灯时，我只看到一堆沉睡的山影。。

我把头放回机舱，机舱漆成黑色，人们的呼吸突然涌入我的鼻孔。闻起来像一只手挠我的胸。我呼出窗外，关闭了小窗户。突然，我旁边的朋友开始大声说话：“看，这是大火！”我惊讶地看着那个朋友，但什么也没看见。朋友还在睡觉。他搬了一段时间，似乎要翻身了。此时，没有声音。

机舱是一个黑暗的世界，没有光，没有火。但是为什么朋友们大喊“看火”呢？他有和我一样的梦想吗？我想叫醒他，要求知道，我按了他的手臂。他只是咕gr一声，但转过头睡觉。睡在他旁边的朋友一直打呼。跳动不高，不着急，好像他睡得很好。

我的眼睛感到不舒服，眼睑看起来沉重，睁开眼睛有点困难，所以我掉在甲板上，打算闭上眼睛睡觉。我只是闭上眼睛，突然听到我的朋友大喊“火”！我再次感到惊讶，屏住呼吸，然后听。他的嘴再次闭合。

我将头移到枕头上，环顾机舱，然后我的眼睛熟悉了黑暗。我看到一些阴影，并区分了床上用品和地毯的颜色。悬挂在船尾的篮子与船体在半空中微微摇摆，仿佛是一个白衣男子在那儿看着。机舱很闷。声音逐渐增强，并被船盖遮盖，无法冲出。他们似乎都堆满了机舱，充满了整个机舱，他们以难闻的气味压在我身上，这使我喘不过气来。我无法闭上眼睛，也无法抚慰自己的心。我要打架。我开始翻身，然后一直向左和向右转。无用。我感到更尴尬和令人窒息。

然后，同样的声音“火”在我耳边响起！红灯再次出现在我的眼中。朋友睡得很深，没有张开嘴。这是我自己的声音。梦中的火还在追我。我受不了了。我立即推开被子，从小屋逃脱了。

一个人在机舱外睡觉。他似乎在安静地睡觉。我的脚从来没有打破他的梦想。小船漂浮在平静的水面上，水面泛着淡淡的淡淡灰色山脉，保护着河水和两三艘沉睡的木制船，就像一块屏幕一样。

我站在舱口旁。这条河撞到了船底，一直在窃窃私语。一阵风吹过，天篷轻声尖叫。我感到有点精神焕发。但是跟随之后，机舱又发生了一次“大火”。

我发出冷淡的沉默，这又是我自己的声音，是我梦想的“火”！

四年前，它追了我四年！

在四年前的上海沦陷的那天，我曾经看着河对岸的火灾现场。我看起来像一座燃烧的罗马城市。房屋是灰烬，生命被破坏，土地被破坏。我眼前有一片火海。我从未见过如此大的火灾。大火摧毁了一切：生命，辛勤工作，财富和希望。但这对我来说并不冷漠（）。燃烧的土地是我居住的地方。受苦的人是我的同胞和兄弟。被摧毁的是我的希望和理想。这个国家的理想正在遭受苦难。我看着天空中的红灯。我认为这把刀伤了我的心。我记得西方哲学家的一句名言：“几分钟会引起十年的仇恨和一生的复仇。”我咬了咬牙。我发誓：我们必须抬起头，有一天回到这个地方。我们想在火场上建一个美丽的花园。当我离开河岸时，吞咽着眼泪，我似乎在火中看到了一只新的凤凰。

四年前。今晚在从阳朔返回的木船上，我再次有了那个可怕的火梦。四年前，我再次在平静的河面上看到了上海的火灾现场。在过去的四年中，我从未忘记过这样的日子，也从未考虑过抬起头来。胜利的日子临近了吗？还是我的热情开始减弱，我需要火来帮助燃烧？我的朋友在睡觉时说的“火”是警告还是预言？ ...

我惊恐地望着小屋。我的朋友们睡得很香，没有人回答我。就在我转过头的时候，突然看到一团明亮的阴影飞过头顶，飞向前方的马鞍形山脉。这正是菲尼克斯着火的：

我的眼睛跟随着我头上的幻影。我以为自己想到了我们遭受苦难的土地和人民，我含着泪水笑了起来。此时此刻，整个河流，整个天空和无数的山丘都被照亮了。

我于1941年9月22日从阳朔回来，并在桂林写了它。